涼母與寶貝的生活~!幸福是在點點滴滴中~

一個五歲的孩子，用三字經罵人，你該怎麼辦？

隔壁的中學部老師蘇珊，神色凝重的走進我教室說：「我不得不告訴你！剛剛你們班從操場排隊回來時，經過我教室，我和我的兩個學生都聽見那個穿白色上衣的男孩，對派普說：『你以為我是誰呀？你以為我是 Fxxx（等同於中文的三字經）變態嗎？』」我一聽，驚訝的下巴差點掉下來；但我也不訝異，只覺得很難過，又是亞斯！

剛滿五歲的亞斯長得很英俊，打扮也是一流的帥氣，但外表和衣飾並沒有讓他大受歡迎。他數學和英文的學習程度也是頂尖的，但學業成就並不能讓他成為最佳夥伴。他常哭，因為他要朋友們聽他的；他拒絕合作，因為他只想照他的意思做，比如尿褲子了，他情願穿溼褲子，也不願暫時換成別人的。他不願意畫卡片和做小禮物送爸媽，因為「只有爸媽給我禮物，我不用給他們」。發脾氣時，他的處理方式就是口頭威脅：「我不跟你玩」、「我不會請你來我的生日派對」、「你的妹妹會生病死掉」。現在，又加上用三字經罵人了！

要解決亞斯用三字經罵人的難題，了解他的生活背景很重要。那個難題，不在話語的本身（用什麼話），而是那些話從「哪兒學來」的？那個難題，不在他會不會再用那些話，而是他可以用什麼「其他方法」來取代？因為，三字經是學來的；講三字經，是因為他很生氣，那是他學來「表達生氣」的方式，而且他知道那很有效；而這個有效，是能立即激怒對方，傷害對方。他為什麼知道？因為他親身、而且不只一次的從環境中（大人、媒體等）學到的！

治標： 指認孩子的感受和事實

換句話說，要解決亞斯用三字經罵人的難題，要從他的家開始。

聽到蘇珊老師的反應後，我立即做的第一件事，是拉著亞斯的手，到一個沒有其他孩子在場的空間，與他面對面談話。因為我了解這個孩子平時的反應，通常是一概否認（尤其對其他的大人），所以我採取了「認同感受，但直指事件」的方式與他對談。

「亞斯，你剛剛從操場進來的時後，很不高興，所以你對你的朋友說了些氣話。」 （指認孩子的感受和事實。）

「我沒有！」

「我知道你很不高興，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？這樣我才能幫你。」「我等你告訴我，為什麼你不高興？」 （以了解和幫助、而不是處罰的態度入手。）

亞斯想了好幾分鐘，我就這樣等著他。因為我知道他需要時間，來過濾他的思考和決定。他要思考眼前的這個大人（我）可不可靠：「她是真的想幫我呢？還是我一說實話，她就會大發雷霆，不但悔約不幫我，我反而會倒大霉？」他也要決定要不要說實話：「只要堅持不說，那個大人就會放棄？」而我就這樣有自信的等他，因為跟他相處了八個月，亞斯知道我不會大發雷霆，我也不會放棄！

「我很生氣，因為派普不聽我說話，她一直跟羅拉說話。」

「我了解，那真的會讓你不高興！那……然後你對她說了什麼話？讓她知道你生氣了？」 （同理孩子的感受，讓他知道你真的了解他。）

亞斯又想了好幾分鐘，我就這樣等著他。

「我說了壞話，很壞很壞的話！」亞斯輕聲的說，而且顯得很無助。

「謝謝你告訴我實話，我要知道你說了什麼很壞很壞的話，所以我才能幫助你。你知道珊卓拉很愛你，會幫助你的。」 （幫助孩子澄清：他不是壞孩子，但他的做法是不合宜的，而大人會幫助他，改正錯誤的行為。）

「我說了很壞很壞的話！」 （他已經知道他行為的錯誤。）

「那你在我的耳旁輕聲告訴我。」 （給孩子安全的表達途徑，表達他的悔意。）

於是亞斯在我耳旁輕聲告訴我，他以 Fxxx 字來表達他的憤怒。

「謝謝你告訴我實話，但你從哪兒聽來那樣的壞話呢？從電影裡面嗎？」

「不是！我常聽見爸爸和媽媽這樣說，尤其在他們吵架時。我常和爸爸一起看橄攬球賽，每次輸球，爸爸也會這樣說。還有，我叔叔也常來我家，一看球時，他也會這樣說。」

「你知道這是壞話（順著孩子的話說，同理他） 但在你生氣時，你可以選擇不這樣說！」（不批判情緒，因為情緒不管正負面，都是正常的。）

「你可以選擇說：『你不理我，我非常生氣！』你的朋友還是不聽時，你可以告訴老師。」（提供孩子合宜的方式。）

「那爸爸和媽媽為什麼要選擇說壞話呢？」

「亞斯，有時候大人也會做出錯誤的選擇。」 （不強辯或隱埋人世間的真相，因為那是你無法掩蓋的。掩蓋事實，只會讓孩子看見，你也在說謊。）

「能選擇不說壞話，表示你很堅強。堅強，不是指擁有大力氣或大塊肌肉。堅強，指的是做對的選擇。有時候我們大人也沒有那麼堅強，但你可以選擇做對的事。」

接下來的幾分鐘，我跟他仔細的以假設的方式，演練如何表達憤怒情緒。最後我再次讚許他的誠實、再次強調「壞話」是不被允許的、也再次鼓勵他做出對的選擇，而我會一直幫助他選擇對的方式，儘管他身旁的成人，不選擇這麼做……

從那次談話之後，我只要一看到亞斯以「我很氣你……」來表達生氣，就會讚許他「選擇」了合宜的方式來自我表達。而他也愈來愈頻繁的來跟我說，誰讓他很生氣、他不小心說了其他的髒話、他選擇了……

處理孩子說髒話，最重要的，不是期待他們會「忘記」或這輩子不再使用，那是不切實際的想法，因為孩子不是生活在真空包裡。但我們可以教育和帶領我們的孩子，像這五歲的孩子，讓他了解勇氣、了解「我可以做出合宜的選擇」。

治本：給爸媽空間思考和反省

我也知道光靠亞斯一個人努力，是不夠的。他只是小小孩，他需要生活環境的支持。所以重要的下一步，就是找他爸媽來商討，該怎麼幫助這孩子？重點是商討，而不是責難和怪罪他們的口無遮攔。

家長會上，我用的原則也是像與亞斯對談的「認同感受，但直指事件」。我直接說發生什麼事？他說了什麼話？但在說明三字經來源時，拐了一下彎（我沒有直指是孩子聽見爸媽對罵，只說是他周圍大人和電視的影響），因為大人在接受事實的張力上，有時不及小小孩。讓他們在心裡暗暗的了解實情，要比讓他們「伏首認罪」來得重要。

我的直接說明，你可以想見他們夫妻的驚訝！在幾個同理的對話後，我向他們說明在教室中我要怎麼做，他們也開始和我商討要怎麼「幫助」、而不是「懲罰」亞斯。因為「懲罰」不能治本，有時候只是讓孩子更憤怒。

1. 他們回家後，直接向亞斯說明，他在學校說的那些話是不合宜、也不被允許的。而在說明時，態度不能是憤怒的，這樣孩子才能聽進心裡去。

2. 鼓勵孩子採取他種方式來表達生氣，像在學校的做法一樣。

3. 大人要常常示範和指出，哪些是合宜的表達方式。

家長會結束，亞斯的爸爸臨走前，對我說：「我會向亞斯說，有時候爸爸也會說那些不該說的話……」是的，從頭到尾，在我們談話的過程裡，「揭瘡疤」從不是我的目地。我也沒有指定他們不能做什麼，卻給了大人空間，讓他們由心裡去想，其實他們才是問題的關鍵呀！大人和孩子一樣，他們也要學會誠實的面對自己和他人，也要學會做選擇。